鵝毛一般揚揚灑灑的大雪籠罩著整座雪龍嶺，仿佛要補充因為雪崩而失去的大量終年積雪。

洞口有一層淡淡的結界籠罩著，如刀子般的寒意難以侵入進來。

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守在洞口的黑羽巨雕抖了抖羽毛，人立而起，待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李小白，當即欣喜的發出清亮的雕鳴。

在它身旁，一只碩大的藤籃裏，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腦袋，沖著從洞內深處出來的三人嘰嘰叫著，聲音已經有了幾分大雕的模樣。

李小白給小雕做了一只堅韌厚實的卵狀半封閉式藤籃，裏面鋪上厚厚的草墊和毯子，放上一只法器瓷爐釋放出源源不斷的溫暖。

即使由大雕抓著籃把在高空中飛行，寒風也不會侵入到籃內，正適合帶著小雕跟著一起奔波。

前腳大兄李墨帶著李小白和芷蓉來到雪龍嶺這處位置隱秘的迷宮巖洞，後腳大雕便帶著自己的小雕趕了過來，守在洞口，等著李小白出來。

“好神駿的大雕！”

在與巡邏隊交手時，大兄李墨就曾經註意到這只飛在高空的大雕，無奈對方飛的極高，又緊緊鎖定住自己的位置，根本奈何不了它。

不過其表現卻讓他讚嘆不已。

“聽說是雪域神雕，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過也算是聰明的很。”

李小白掏出幾塊肉幹依次丟給大雕，又撕了一塊給小雕。

大雕小雕都十分高興，將註意力轉移到了肉幹上，如果是開了智的妖，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至少不會把全部心思放在吃上。

嗯，大妖女除外，小白同學甚至懷疑這個妖女得到的天賦神通是無底洞般的胃和吃不胖的身材。

“雪域神雕？很少見了啊！”

李墨在雪域高原待的時間比李小白要長的多，自然聽說過雪域神雕的傳說，他上下打量著這一大一小兩只雕，眼睛越來越亮，伸手出去想要去摸大雕的羽毛。

沒想到大雕雖然在全神貫註的撕扯著肉塊，警惕心卻一點兒都不少，還沒等李墨的手摸到自己身上，突然炸了毛似的一根根羽毛豎起，如鉤般的喙擡起閃電般警告似的虛啄一口，然後死死盯著李墨。

沒能得手的李墨笑了笑，縮回了手，說道：“以前只聽說過，沒想到竟然還真的有。”

“是嗎？看上去也沒什麽特別的！”

李小白重新打量著這一大一小兩只雕，見識過真丹境的雕妖後，連妖都不算的雪域神雕，他反而沒覺得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

“哈哈，雪域神雕是這方雪域的霸主，天賦不凡，就算是靈犀境小妖，也依然不敵成年的雪域神雕，難免會淪為血食口糧。”

看到小郞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樣，李墨直搖著頭，接著說道：“這等異種原本就聰慧，開智更加不易，你若是有十幾二十滴帝流漿，便可以讓它開智，守護山門卻是足夠了。”

小郞身旁的金瞳六耳獼猴雖然少見，但是與萬中無一的雪域神鷹相比，還是差了些。

不過即便如此，李小白身邊的這些妖族也足以讓任何人為之羨慕，竟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嗯！帝流漿我有，抽空弄出一點來！”

說到帝流漿，李小白最不缺的就是這玩意兒，就像牛奶一樣，擠掉一點兒，還會有，已經深深融入他的血脈中，再也難以分離。

妖女清瑤當初沒有直接一口吞了他，倒也是賺了一筆長期的買賣，何止是鐵飯碗，更是不銹鋼的裝甲飯盆。

嗯？

李墨忍不住驚訝的多看了李小白一眼，帝流漿這東西只對妖族有用，對於人族連半點用處都沒有，即便馴養靈獸和妖奴，都不會用到帝流漿，卻沒想到他竟然連這種東西都能搞到，難怪可以自信開山立宗，與術道五宮七宗分庭抗禮。

“小郞，它們開智後會不會反噬？”

芷蓉倒是有些擔心，生怕李小白弄巧成拙。

“不會，你看悟空就知道了！”

李小白指了指腳邊那只發奮圖強的猴子，老老實實的，從沒見過它造反作亂。

芷蓉一怔，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這倒也是。

自從被指派到自己身邊後，任勞任怨，白天幫助開路，晚上自動值夜，忠心耿耿，一點兒都沒有以往聽說妖奴噬主的征兆。

就算是面對強大可怕的血神，也不曾露過怯。

“我們去收拾一下師兄師姐們的遺體遺物吧！”

李小白把撿戰利品說的冠冕堂皇。

芷蓉不疑有他，當即順從的點了點頭，將眾師兄師姐們的遺體遺物送回各自宗門，也算是仁至義盡。

“大雕，自己帶著小雕回家，我們隨後就到。”

李小白也不管大雕聽不聽得懂，拍了拍大兄都觸不及不到的雕羽，然後縱起劍光沖入漫天鵝毛大雪中。

“大兄，你……”

芷蓉望向李大郎，她不知道對方如何跟上自己和師弟。

“請！”

李墨彬彬有禮的祭出一支飛劍，向芷蓉作了個請便的手勢。

他只修煉過《萬血神訣》，飛行也是依靠《萬血神訣》的法門，並非術道慣用的飛劍。

但是對於李小白來說，卻根本不成問題。

從屠滅的小宗門那裏搜羅以不少禦劍術，讓大兄隨便挑了一本，再給一支上等的飛劍，以其凝胎境高階的術道修為，分分鐘就掌握了禦劍之術。

李小白同樣給了大兄幾塊斂息玉符，雙保險般徹底壓制住了《萬血神訣》的邪異血氣，看上去與不帶任何靈氣波動的凡人毫無分別。

待芷蓉跟在李小白後面駕馭飛劍沖出洞口，李墨輕捏法訣，風度翩翩的跟在二人身後。

巖洞內的大雕看到三人離去，當即抓著藤籃，帶上小雕一起追在身後。

重返昔日大戰之地，李小白禦劍飛快掠過雪龍嶺陡峭的山坡，來回數遍後，皺起了眉頭。

“怎麽了？玉貞師姐和師兄們好像埋在了積雪下面。”

同樣一無所獲的芷蓉找到李小白，說出自己的猜測。

“不，他們不在下面！”

李小白搖了搖頭，琉璃心透過厚厚的雪層，除了石頭和折斷的樹木，還有就是一些被卷入雪崩的小動物屍體，卻沒有找到一具屍體，仿佛平空消失了一遍。

“確實不在！”

李墨跟著一起搖頭，他雖然沒有琉璃心，卻有自己的辦法。

《萬血神訣》可以感應精血，哪怕是已經凝結，也依然能夠準確捕捉到，可是雪層下面除了一些殘血外，便沒有一具屍體。

“他們去哪兒了？”

芷蓉有些花容失色，她無法想像屍體怎會不見。

“或許它會知道一些！”

李小白忽然指了指一堆冰雪後面。

“是什麽？”

白茫茫的雪花填充了芷蓉的視界，一旦離了四五丈，她就什麽都看不到。

“一只白狐，是狐妖！”

李墨察覺到了一些。

“是耿師兄的靈狐！”

芷蓉想到了什麽，連忙驚呼起來。

“沒錯，是它！”

李小白禦劍貼著雪地飛了過去，很快找到了這只躲在雪堆邊上，瑟瑟發抖的小東西。

他直接沖著它打招呼。

“餵！你在這裏幹什麽？你家主人呢？”

“主，主人死了，有，有吃的嗎？”

通體雪白的靈狐身上掛滿了冰淩，小模樣看上去有些狼狽不堪，雖然妖氣化靈，依然能夠使用威力削弱不少的妖術，但是在這片沒吃沒喝的冰天雪地之中堅持到現在，卻是不易。

死了？然後不見了！那豈不是詐屍！

芷蓉的臉色有些發白。

李小白卻沒往這方面想，他丟出一塊肉幹，繼續問道：“那麽屍體呢？其他人的屍體去哪兒了？”

靈狐小毛迫不及待的撲到肉幹上，奮力撕扯著狼吞虎咽，哪裏還在意什麽味道，有的吃就已經是謝天謝地。

轉眼間將大半塊肉幹咽下肚，這才畏畏縮縮地說道：“萬裏和玉貞帶走了屍體，他們沒有帶我！”

一想到自己被拋棄在這片冰天雪地，要吃沒吃，要喝沒喝，如果不是李小白重新尋了回來，它險些凍餓而死，一時間悲從心來，眼淚化作冰珠從臉頰滾落。

“吱吱！莫怕，莫怕！我這裏還有肉幹！”

金瞳六耳獼猴難得遇到一個談得來的妖族，上前安慰似的摸了摸靈狐小毛雜亂的毛，拿出還帶有自己體溫的肉幹遞了過去。

“你是好人！”

猴子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張好人卡暴擊，痛失一萬點血。

“玉貞師姐還活著？”

意外得到這個消息，讓芷蓉感到驚喜萬分。

李小白與李墨兩人飛快交換了一下目光，後者暗中點了點頭，前者心下一片了然。

除了白藏道巡邏隊長這個倒黴鬼，萬裏和玉貞只是被打落入雪崩中，並沒有被當場殺死，若是有所準備和底牌的話，倒是能夠活下來。

“走吧！你跟我們一起走！”

李小白沖著靈狐小毛招了招手。

“謝謝！謝謝！”靈狐驚喜交加，這片連根毛都沒有窮山惡水，它片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不過你若是想回靈獸門，我可以托人送你回去！”

可是沒想到這只靈獸門馴養已久的靈狐卻毫不猶豫地說道：“不要，小毛願意跟著公子，不要回靈獸門。”

李小白的肉幹已經徹底征服了它的身心，尤其是饑餓交加的時候，能夠得到那樣的肉幹裹腹，簡直是世間美味。

至於靈獸門餵食的那些，分明是狗糧好不好！

就算是馴養，也不帶這麽欺負妖奴的！

被餵叼了嘴的靈狐現實的很，寧得一塊肉幹，也不要狗糧千斤，人為財死，妖為食亡，再天經地義不過的道理。

芷蓉原本已經有些不太相信妖奴噬主，現在看來又不得不重新相信了幾分，眼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只要代價足夠，這些妖族背叛起主人根本毫不猶豫。

李小白並沒有讓靈狐搭載自己的飛劍，他怕兩只妖一個眼神不對，當場打起來。

大兄李墨倒是有些喜歡這只聰明伶俐的小白狐，直接將它抱在了懷裏，三人在雪崩後的山坡上轉了幾圈後，又繼續前往蠻部瓦塔部的越冬地。

懸空石臺上一片狼藉，猛烈的風術卷開厚厚的積雪，除了蠻子和牲畜的屍體，戰死的術士同樣一個都不見。

萬裏和玉貞兩人顯然也搜索過這裏。

“我們回雕巢據點吧！”

李小白已經了然於胸。

三人的劍光重新沖天而起，飛往雪域高原的邊緣。

劃過天空的劍光後方，罕見的雪域神雕帶著自己的小崽兒緊緊地跟在後面，絲毫沒有被拉下。

“來者何人？咦？是李師弟，芷蓉師妹！”

剛剛接近雕巢據點，就有一道劍光迎了上來，卻是很快認出了李小白和芷蓉，激動地說道：“你們，你們還活著！”

顯然在某些人心目中，這對靜霜宗弟子已經在圍剿血神的過程中不幸遇難。

這種事情完全合乎常例！

連凝胎境術士都像殺小雞一樣被輕描淡寫的擰斷了脖子，煉神境術士更是不用說。

“李公子，你們還活著，這位是？”

雕巢據點處不斷有劍光飛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飛近的劍光中傳來。

“小郞，你還活著？這，這真是太好了！”

萬裏師兄的聲音裏分明是帶著如釋重負，終於不用擔心被師尊打死了。

十餘道劍光將三人團團圍住。

“原來是無城子真人，這位是我的大兄，喜歡游歷名山大川，恰好意外遇到！”

李小白當即向眾人介紹。

“各位好，在下李大郎！見過諸位同道！”

李墨一副正兒八經的術道中人模樣，甚至無需偽裝，尋仙十餘載，有些東西早已經學得似模似樣。

“芷蓉師妹！老天保佑！你們沒事就好！”

蜀川道另一支巡邏隊的隊長星羅宗女術士玉貞看到芷蓉安然無恙的回來，同樣十分欣喜，她的臉上多了一條淡淡的疤，從眼角劃過鼻梁，一直到臉頰的另一側，左眼眶內卻空空如也，顯然失去了一顆眼珠。

“師姐，你這是怎麽了？”

看到玉貞師姐的模樣，芷蓉大驚失色，這分明是破了相，聲音裏帶上了哭腔。

女兒家最是愛美，怎能容忍在嬌顏上留下如此不和諧的傷痕，而且還成了獨眼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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